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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心所欲

【某某宗】如是观

       木头脑补王佛子x过分纯情妖女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秦沐水听学时,常听师尊说那合欢宗与大自在殿相隔最远。若要去一趟大自在殿,不仅要越过无情山与自在山,还要跨过其间的两条大河。只是这路途再遥远,也比不过这两大门派的儿女私情遥远。有道是多情之人最无情,无情之人却痴情。


  秦沐水不认同,站起来反驳:“合欢宗并不都是多情之人。若我偏要做这痴情人,一生一世只求一人,又当如何?”


  师姐扯扯秦沐水的袖子,她却偷偷吐了吐舌头,毫不在意地坐下了。


  秦沐水是合欢宗年纪最小的师妹,也是脾气最怪的师妹。她宁死不从合欢宗的修炼心法,被师尊捡进宗门后二十年来一直靠着从师姐那里蹭来的灵草慢吞吞地突破到了练气四阶。师姐耐心地劝导她,阿沐我跟你说啊,我们宗门都是这样修炼的,你不想这样也没有办法啊。秦沐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笑嘻嘻地说着“反正师兄师姐都能罩着我”跑开了,留下师姐一人留在那里摇头叹气。


  不好好修炼的结果就是秦沐水在独自游历时遇到异兽,差点小命不保。那凶猛的怪物穷追不舍,她挂了彩,跑着跑着没了力气,痛哭流涕地想今天怎么就命丧于此。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好好修炼…她还来不及悔恨,就感觉到身后异兽已经追了上来,就当她以为要命丧于此时,她感觉身体被一把捞了起来,耳边有谁在低声念经,接着眼前升起金光,将异兽的气息隔绝在外。


  秦沐水在同时受到身体和心灵的巨大冲击后终究是没扛住,在满眼金光中昏倒过去。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破烂的木板上,睁眼时正巧被屋顶漏的雨水滴到脸上,吓得她猛地坐起,这才发现身边坐了一人。


  和尚看着年轻,身上的袈裟也是极新的红色,应当是个修炼不久的新和尚。秦沐水醒来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却置若罔闻,手指慢慢转着一串佛珠闭目养神。


  秦沐水走下这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侧身偷偷看他。这和尚长得倒是好看,比她的师兄们都好看。秦沐水从前只是听说过大自在殿,游历时也从未见过,这次第一次碰见和尚让她多了几分探究的心。唔,且不说人长得好看,这手也好看,还有这僧袍…秦沐水看得入神,突然发现和尚的眼角处有颗痣。她这才发现自己离人实在是太近了,刹时僧人身上清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秦沐水涨红了脸,连连后退。


  “施主若醒了,便可自行离开。雨已经停了。”和尚突然冷冷地开了口,秦沐水立刻心虚地别开眼:“多谢…多谢长老救命之恩,我叫秦沐水,是合欢宗弟子。”


  听闻身份后,和尚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睁开眼起身朝她微微侧身施礼:“贫僧留了金创药,施主若是不嫌弃可以用来疗伤。告辞。”说罢转身便离开,从始至终没有和她对视一次。


  “欸这位长老…欸!”秦沐水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就要走,她连忙伸手想要留住他——虽然不知道留下后又要做什么。只是那袈裟仅被拽住了一角,随着那和尚的离去便轻飘飘地从秦沐水手中滑走了。


  师姐来迎秦沐水时,头一次看到她这没心没肺的小师妹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有些新奇:“这次出远门,怎么有了心事?”


  秦沐水闷闷道:“师姐,你认识大自在殿的和尚吗?”


  师姐一听,这可不得了,小师妹不轻易开窍,一开窍竟然是遇到了和尚。她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耐心询问道:“阿沐,是怎样的和尚啊?”


  “是一个很年轻的和尚,我这次游历遇到了异兽,是他救了我,只是他没报上名字,我没法登门致谢。”秦沐水解释,又想到了什么,小声补充,“…是个很好看的和尚。”


  师姐听到最后一句后心下了然,虽说大自在殿的人难搞,这些年成功到手却也不在少数的。只是大自在殿向来不欢迎合欢宗的人,她也向来不去招惹那些秃驴。


  “不要为和尚动情,阿沐,”师姐严肃地对秦沐水说,“佛修之人皆是无情之人,多少人因为错爱了他们而徒生心魔,又或千百年爱而不得最后含恨而终。阿沐,不值得。”


  秦沐水点点头,心中却道,我又不是欢喜他,只是想还个恩,师姐说这么多,这恩也还不上,不终究还是想说谁先动情谁是傻子。


  我才不做傻子,她想。


  秦沐水再遇到那和尚已经是百年后了。


  只是这相遇的时间不巧,那时她刚帮自己几十年前捡的的小徒弟解了情毒。她一直将徒弟当作刚捡来时的小孩,却也没想他早就长成一个男人。第一次修炼就这么草率地完成,她心中堵得慌。


  秦沐水曾做过一件错事。


  她曾在游历时遇到过一位修仙世家的弟子,中了情毒,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让她远离此处。她以为他会撑得过去,竟真的离开了。只是没想,那修行不高的小弟子就这么死去了。这事她没对旁人说过,只是成了刺在她心头的刺,这次徒弟中情毒,她便毫不犹豫地决定帮他解了毒。


  秦沐水初尝此事,全身酸痛,并没有师姐曾说的半分欢愉。她那已经长大的徒弟很轻松地将她圈进了怀中,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呼出的气吹得她耳朵痒痒的:“师尊,徒儿其实一直都很想和您双修。”说罢,他将头埋到她的肩上,身体微微耸动,有什么打湿了她的肩。


  秦沐水回头看去,想说什么,却被年轻人堵住了唇。洞口生的柴火被风吹灭了,秦沐水觉得冷,就算徒弟一直将她抱在怀里她也还在轻轻发抖。


  这时洞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二人一齐向外看去,借着月光只看到一瘦高的人影停在不远处,那人施礼问道:“夜已深了,二位施主可愿意让贫僧借住一晚?”


  秦沐水立马推开了徒弟,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慌慌张张地回道:“长老不要客气,都是在此过夜的行人,哪有什么借用之说。”


  和尚也没客气,蹲下身重新生了火后便往里走。洞内骤然亮了起来,也暖和了许多。秦沐水只觉得这僧人有点眼熟,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是在自己刚入宗门时遇到的那位救命恩人,她的心砰砰跳起,兴奋地张口想要和和尚攀谈什么,却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是秦施主,别来无恙。”和尚却先开了口,秦沐水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看到了自己——他从初遇时,就不肯抬眼正视她。只是听到他的称呼时,还是有那么点惊喜的。


  “长老竟还记得我。”秦沐水忍不住笑了起来,往他身边靠了靠,“上次见面,长老未曾报自己身份,我本想登门致谢,却又不想打扰了长老。”


  和尚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将距离拉了回去:“贫僧大自在殿弟子蓝举。”


  蓝举。秦沐水心里念了两遍,借着火光偷偷看向蓝举的脸。她已经记不清初见时是否与现在有什么差别,只是眼角那颗小痣依旧清晰,让她记了很多年。


  她还不死心,想往前再靠一步,手腕却被徒弟拽住,整个人被强硬地拉了回去。她对徒弟怒目圆睁,徒弟却委屈地紧紧抱住她:“我怕您冷。”


  秦沐水这才发觉自己只穿了一身单衣,自己的外衣与徒弟的一起散乱地扔在旁边,空气里甚至还有没有散开的情欲的味道。她突然意识到或许从走近他们开始,蓝举就已经察觉了这些。


  “我…”秦沐水下意识想解释。解释什么?对蓝举说我和合欢宗的其他人不一样?不一样又怎样,合欢宗的修炼心法又能怎样?况且,蓝举为什么会在乎她的这些?他和她并不相识。


  只是她单方面的,对他怀着一点一厢情愿的小心思罢了。只是那心思也很细小,她没有察觉,也不会有别人察觉。百年前的一次相遇,就连当事人都差点淡忘了。


  不知何时蓝举脱下了身上的袈裟,放在火边烘烤。袈裟上还沾着夜晚的露水,蒙着一层水汽,越发衬得袈裟红得鲜艳。秦沐水去拾自己的外衣,看到蓝举只穿着一层白色僧袍,在火光下身板显得过于单薄。


  “长老不冷吗?”她突然出声问道。


  蓝举似乎是愣了一下,终于肯抬眼看过一眼秦沐水,然后迅速收回视线:“贫僧不冷,多谢秦施主关心。”


  秦沐水还没来得及接话,又听到蓝举说道:“贫僧借留此处,已是打扰二位的兴致。施主还是应当多关心身边人,贫僧与施主只是萍水相逢。”


  “……”秦沐水瞠目结舌。徒弟却很高兴,搂着秦沐水的腰躺下,说:“夜已深,师尊还是先歇息吧。”


  秦沐水实在想不通蓝举为何要那样教育她。她心中憋屈,觉得一定要向他解释一二,说她和徒弟不是那样的关系。只是徒弟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腰间,她挣脱不开,只能静静听着不远处那僧人轻转佛珠的声音,不知不觉就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不知是谁熄了火,刹时洞中清冷,寂静无声,就连那佛珠的声音都不再有了。


  洞中本应风大,今日秦沐水睡觉时却并没有感觉有寒风。心中装着事,她早早便醒来,轻轻推开熟睡的徒弟的手坐起,看到蓝举已经穿上了袈裟,背对着他们坐在迎风口,一动不动的似乎是睡着了。


  秦沐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天开始亮了,朦胧间有了微光。秦沐水偷偷看蓝举,他竟是真的保持这个动作睡了,而且睡得挺熟,连秦沐水的靠近都没察觉。他睡觉的时候神情的放松的,同样是面无表情,却又比平时少了将人隔绝在外的冷漠。


  秦沐水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被风吹的脸生疼。她小心碰了一下蓝举的脸,简直冰得没有温度。秦沐水悄悄地走回去,拎起自己的斗篷,又悄悄回来给蓝举披上。不想动作有点大,蓝举醒了。


  蓝举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迷糊地睁开眼时目光中还带着一点不设防的茫然,与秦沐水对视片刻后他突然跳了起来,往后连连退步,身上的斗篷也掉了下来。


  他看着斗篷又有点懵,像是刚刚醒来脑子转不过来,想了半天才意识到秦沐水在做什么。


  “多谢施主好意。”他语速飞快地道了谢,语气还带了点慌张,站了片刻似乎是有些无措,突然想起被自己打掉的斗篷,连忙拾起来,又不知该如何递给秦沐水,抱着那斗篷竟是愣在原地。


  秦沐水看着尴尬,不自觉站在那里也手脚无处安放,便主动伸手扯回了斗篷:“我见长老一人坐在风口,就想着给你披个斗篷…”


  “贫僧身体健壮,劳施主挂心,”蓝举的意识终于清醒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和秦沐水分清了界限。可看着秦沐水外衣单薄,又忍不住提醒,“倒是施主才应当多注意保暖。”


  好不容易从这和尚嘴里讨来一点好话,秦沐水自然是高兴的,还没来得及多品一品,便见他施礼又要离开。秦水沐连忙紧紧拽住袈裟,没让他跑掉:“改日我会登门向长老致谢,还望长老不嫌弃!”她话虽说的客气,可意思却不客气。我要决定缠着你,可容不得你拒绝。


  果不其然,蓝举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眉,片刻后才说:“施主,合欢宗离大自在殿太远了,施主不必…”


  “不麻烦不麻烦。”秦沐水连连摆手,断了蓝举的后话。蓝举没再说话,心道是无法与这人讲道理,略一施礼便离开。


  秦沐水在洞外看着蓝举匆匆离开的身影,不知怎的就发了呆,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她才回过神来。


  徒弟睡眼惺忪地问:“师尊,您在干什么?”


  秦沐水摇摇头,扯开话题:“阿行,你身子好了吗?”


  徒弟点头,听到师尊关心自己,乐得弯了眼,将秦沐水手中的斗篷拿来为她披上:“多谢师尊救命之恩,徒儿已经大好了。”顿了顿,他又小声问,“师尊可愿意以后…也同徒儿双修吗?”


  秦沐水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和他一起修炼了,那以后一起不一起又如何呢?她无奈地点点头,先一步走出了山洞。


  徒弟在身后跟着,脸上那单纯灿烂的笑容慢慢淡去,他想起方才听到师尊对那和尚说的话,心底竟涌起一丝魔气,目光不知何时已经被阴暗笼罩。


  秦沐水再次踏入大自在殿的大门时,门前站岗的弟子已经自觉无视了她,殿内诵经的几个和尚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地继续敲着木鱼。她轻车熟路地拐进后院,只见蓝举在低头扫地。他没穿那件她一直觉得忒红的袈裟,也没带上那个被他转了好久都快被磨破皮的佛珠,一身素静地站在树下,秦沐水却觉得颇为养眼,便站着不说话,图份清净。


  她与蓝举相识已有近一百年了。这些年来,蓝举已经从殿内弟子升为长老,而她则靠磕灵草突破到了出窍期,有时徒弟会带着中了情毒的男子托她解毒。她虽厌烦,可救人要紧,不知不觉也有了不少桃花,惹得她心烦,没事便来蓝举这里躲避。只是那边桃花火热,蓝举这边却是冷得让她伤心。


  “施主若是无事便可自行离开。”在蓝举又一次说出这句话时,秦沐水向前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他面前的石墩上,瞪着蓝举的脸,蓝举却偏不看她,一心一意地扫着地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问你师尊了,他说你过几天要去游历。”秦沐水见蓝举真不打算理会她,瘪了瘪嘴后说,“我想和你一起。”


  听了这话蓝举才有了点反应,缓缓抬头与她对视,半天后只说了两个字:“不可。”


  秦沐水就知道蓝举会这样说。她扑到蓝举身边,蓝举刚想退后,却被她紧紧挽了手臂,女性身上特有的香气和秦沐水衣上沾的花香熏得他有些乱了心神。蓝举闭了闭眼稳了稳,倒也没再挣开她。秦沐水一看蓝举似有松动,连忙说:“我是想跟着长老出门历练历练,长老有所不知,我这人蠢笨,以至于百年来修为不高,当初也是,要不是长老救了我,我就…”


  说罢秦沐水装作可怜的模样低下头,还抽泣了两声。蓝举一听到她正经叫自己长老便知大事不好,又因身边软软贴着个人,他头晕目眩中不知怎的就应下了:“那你…你就跟好我。”


  这是他第一次没用敬称称呼秦沐水。别说秦沐水惊到了,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时,秦沐水已经撒开了手,欢欢喜喜回宗门收拾行李去了。


  蓝举许久没有动,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抬起袖子,轻轻闻了闻上面残留的余香。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只纸鸢飞了过来,好巧不巧落在蓝举的手背上。蓝举抬眼示意,秦沐水颇为烦躁地将纸鸢揪来:“怎么每天都来这些东西,都是谁寄的啊?”她皱着眉拆开信纸,无视了上面缠绵的情话,直奔最后,“万剑山,宗政雍…唔,是十年前遇上的…”


  蓝举静静走路,对秦沐水的吵闹置之不理。直到秦沐水又翻出之前的信件,一张一张读着人名,拼命回忆都是谁后,突然话语一转问向了他:“你有认识的吗?”


  蓝举冷眼看她。这些当然有他相识之人,不乏有不少好友。只是他心中也知这些人都爱慕秦沐水,灵草丹药一把一把地殷勤献上,当事人却游刃有余地穿梭在所有人其中,并不见她与谁更多亲近。只是听友人说,他们都是因为身中情毒被她所救才相识。蓝举心道,恐怕她只是图你们的元阳。


  他还知道外面有人称她为妖女。虽然真人这跳脱的性子并不与传说中的妖女相符,可想到那些友人各个为她倾倒的痴迷模样,他心底也对这称呼多了几分认同。


  “又不理人呀…”秦沐水不知道蓝举在想什么,蓝举不理她已是常态,虽然答应了一同出游,二人却也极少交流。她不再作声,转身将信件收起来放好,这时蓝举突然出了声:“你并不喜欢他们,却又留下信件,徒增他们欢喜,却也落得伤心,这是何意?”


  秦沐水一愣,老实回答:“我只是觉得扔了有点对不住…但是他们喜欢我,我就要一定喜欢他们吗?那我的心也分成太多瓣了。”


  蓝举被噎住,一时间也接不上她的话。秦沐水见这无趣和尚又不理她,拧起眉正打算纠缠不休,突然听到不远处有细小的声音。


  二人同时静默去听,秦沐水正经了面孔说,有人。她往声音的方向走,蓝举伸手拦住,自己跨出一步先去试探动静。


  草丛中果然躺着一人,面色潮红,呼吸困难。秦沐水从蓝举身后探出头:“他中了情毒。”说罢她挤开蓝举,扶起这个陌生男子,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先回避一下。”


  又是情毒。蓝举退后两步往回走,压住心中不快。身后还听见那人让秦沐水赶快离开,秦沐水却道你命要紧。


  蓝举听着二人声音渐远,不知为何心中堵得慌。他坐到远处的树下念起佛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天色渐渐低沉,秦沐水找到蓝举时,他还在闭眼诵经。她叫了声蓝举的名字,他睁了眼,又不肯看她。


  秦沐水的脸颊还微微泛着红,脖子上也多了几处明显的痕迹。不用看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会让蓝举不快。每次她救下中了情毒的人后,他都是这副模样。


  “我知道你不喜欢合欢宗的人,也不喜欢借这样修炼的我,”秦沐水主动开口,“可是他们会死。


  “而且他们有阳元,对我来说没有坏处。”说罢她想咧嘴笑,却又笑不出来,“我只能这样修炼了。”


  蓝举张了张嘴,最后却只道:“这些与贫僧无关。”或许觉得自己说话太冷,他又补充,“你把衣物穿好,不要着凉。”


  蓝举也中过情毒。只是那次中毒轻,附近正巧有灵泉,秦沐水便扶着他去那里治疗。蓝举没问她为什么不借此机会夺走他的阳元,秦沐水也没说话。但是蓝举仍记得秦沐水扶起自己的微凉的手,和身上总让他迷了心智的花香。


  只是她身上的香气和那柔软的手到底碰到了多少男人,这一路上又多了多少个,他每次想起,心中便心魔徒生。来不及多想为何会产生心魔,他便飞快地将其压制,无念无想。


  秦沐水自游历回来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大门不出了,大自在殿也不去了,整天一个人呆在屋内,偶尔去找徒弟双修,足足有几十年没出过远门,看起来断了对蓝举的心思一般。


  师姐觉得稀奇,难道是在师妹路上遇到了更好的男人?还是因为那秃驴伤了她的心?想来师妹这专情的心思,应当是后者。


  师姐打算去找秦沐水谈谈心,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那个叫景知行的小孩搂着秦沐水坐在窗边,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好听话,惹得她直笑。说着说着这气氛就变得不对劲,景知行一下子把秦沐水扑到床上,窗边的帘子自己拉上了。


  我要找她干嘛?师姐扇了自己一巴掌,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秦沐水在徒弟的屋中贪欢,完全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完事之后她懒得起床,翻了个身道:“我算是想明白了,死磕一个人有什么好,倒不如寻欢作乐,一日换一个。”


  徒弟一听可不乐意了,委委屈屈地凑上来,师尊,您不能只要我一个吗?秦沐水敷衍地顺了顺他的毛,嗯,乖,最近就你一个。


  说罢她又发起了呆。蓝举又在做什么?他整日只会念经礼佛,想必她现在不缠在身边也乐得自在。


  大自在殿真的太远了啊,她每日每日向那边赶,走过一遍又一遍同样的路,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觉得厌烦。只是日子反反复复过去了,终究那人是厌烦自己了。


  臭和尚,她怒骂道。徒弟从身后环住她,轻轻在她肩头蹭了蹭:“师尊同徒儿一起时就不要想着其他的了,不然徒儿会很难过的。”秦沐水没有接话,突然感到心头一阵悸动。来不及去细想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就一下子坐起,对不住了阿行,我还是想去再看一眼。


  这翻脸速度可是比翻书还快,什么一天换一个,什么不找他了,全抛在脑后。秦沐水没时间去看徒弟的反应,只是直觉告诉她蓝举出了事,就算方才再怎么骂他,又或是他真的那么厌恶自己,这些都无所谓了。若是他真出了事她心里一定要难过一辈子。


  她急匆匆地赶去大自在殿,突然想到很多年前师姐曾对她说过一段话。当时他们聊的什么?而她又应下了什么?她都不记得了。


  秦沐水冲进大自在殿时,院中正有数个小和尚匆匆忙忙地往外走。秦沐水随便揪住一个,稳了稳心神才问蓝举在哪儿。小和尚认得她,立刻苦了脸,说佛子在屋内,只是外出游历时中了情毒,现在很不好。


  佛子?他又升为佛子了?不知大自在殿究竟出了什么变数,只是听到中情毒后秦沐水脸色一下子变了,来不及道谢便往蓝举的卧房内跑。屋内围了一圈和尚,她站在门口喘气,又暗自好笑。蓝举啊蓝举,你是清高,是大自在殿的无暇白玉,可还不是每每都栽在情毒之下,上次幸运遇到了灵泉,这次又该如何,你又该如何?


  秦沐水站在人后踮着脚看,只见蓝举坐在床上,平日白皙的脸此刻泛着异样的红,嘴唇却已发白,大滴的汗珠顺着他脖子滑下,那平日里那洗的极新的袈裟在他身上散乱地挂着,贴身的僧袍已经湿透,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他嘴中念着经文,打坐的手抖得厉害,甚至能看见凸起的青筋。身旁有长老低声哀叹,心法念了这么久还是不见好转,怕是撑不住了,只是可惜佛子年轻,还没继任几年…


  谁说撑不住了?!秦沐水听到这话愤怒了,她推开人群,揪着那长老的领子怒吼。长老不知什么时候窜进来一个女施主,吓得话都结巴了,罪过,罪过啊。秦沐水没空和他一直揪着这事不放,她冷冷瞪了众人一眼开始解衣带,说,心法没用,我来救他,我是合欢宗的。


  众和尚没想到秦沐水行事这么彪悍,在极大的惊吓中纷纷散去,只有那个方才说蓝举快不行的长老壮着胆子双手合十向秦沐水施礼,走出卧房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人都散去后,秦沐水解开衣带脱去外衣,犹豫了一下后坐到蓝举身边,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汗。蓝举费力睁开眼,哑声道:“…你走。”


  秦沐水苦笑,你厌恶我竟至此吗?“可我不能看着你死。”她强硬地掰开蓝举僵硬的手,拂下沾了灰尘的袈裟,试探性地吻了吻他薄薄的唇。蓝举闷哼一声,下一秒却仍别过头,避开了。


  秦沐水大恼:“你为了守住你那些清白,命都可以不要吗!”蓝举不说话,她也来了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绝,老娘也不是没有人要,你要是真不想活,不干就不干!说罢她转身下床去找衣带,狠了心竟是真的要往门口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秦沐水回过头,看到蓝举摔倒在地,伸出手似乎是想往前抓住什么,却承受不住燃烧在体内的毒,难受得浑身都缩了起来。方才的狠话全都放了屁,她忙去扶起他,没想到被蓝举紧紧抱住。秦沐水听着耳边急促的喘息声,心跳得厉害,然后她听见蓝举断断续续的声音:“你想…我…给你…别走…”


  秦沐水还没回味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蓝举就把她扑倒了。


  蓝举初尝情事,把她弄得很疼,秦沐水忍不住,哭着让他轻点。只是这眼泪到底是为什么而留她也最清楚。她明白蓝举的意思,说到底他还是以为她只想要他的阳元,她缠了他这么多年,最后他还是觉得她是这样的人。蓝举看到秦沐水哭,下意识伸手帮她拭去了泪,秦沐水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他时,他却又别过脸躲开了。


  秦沐水是黄昏时到的大自在殿,等一切结束后天已经蒙蒙亮了,蓝举难得睡得安稳,她合衣坐在身边,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手划过眼角那颗痣,又轻轻拂过耳朵。似乎是觉得有点痒,蓝举眉头微动,伸手拉住了秦沐水的手。秦沐水愣住,发现人还是没醒,却也舍不得抽开手。


  等他醒来,又将日复一日地回避我。她心中酸涩,过了许久还是抽出了手,整理好衣容后离开。她一夜浅眠,身上又酸,很是难受,可她也不想呆在这儿了。


  我不会再来了,蓝举。朦胧之中,蓝举似乎听到谁的轻声叹息,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想拉住此人,却落了空。


  秦沐水回到合欢宗,一路上没见人,她觉得古怪,往自己的卧房走去,却看到院内站了一人。


  徒弟站在树下,带着与往常一样的笑容向她招手,秦沐水点点头走过去,却在半路突然停下了步子。


  魔纹清晰地印在他的脸颊旁,乌黑的魔气自他脚下蔓延,忽地聚成一团,朝她袭来。


  秦沐水不知道自家徒弟什么时候生的心魔,竟是无法突破一日成魔,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在自己荒废无度的时间里偷偷修炼,竟是境界已到大乘。亏得你还叫我一声师尊啊,好徒儿。她冷冷嘲讽道,景知行却甜甜一笑,将手中盛着粥的勺子递了过去,您永远是我的师尊。


  景知行不仅偷偷修炼,还偷偷批发软筋散。秦沐水仅剩的一点武力值被他喂的软筋散消磨的一点不剩,不仅浑身无力还嗜睡,一天下来除去被徒弟折腾的时间,剩下全用来睡觉。她的桃花不中用,也没几个一直念着她的,试探地上门救救,打不过就再也不来了。


  秦沐水不指望有人救她,虽然想过蓝举会不会来,但是又觉得是白日做梦。跟着徒弟过日子也没什么,只是出不了门,多睡会儿觉就是了。徒弟在魔域很是争气,现任魔皇运气不好渡劫失败死了,他修为最高被推为魔皇,日子过得自在极了。


  景知行无事时,便整日整日呆在秦沐水的房间,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秦沐水说我又怀不上你的孩子,他像是没听见一样,只用那双变成血瞳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说,师尊您终于不会再去找那和尚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秦沐水甚至不知道景知行的心魔究竟是她还是蓝举。


  她被锁在这间屋子里算不清时日,有时候睡得迷糊,秦沐水总会梦见蓝举。你什么时候能来救我,你会不会来救我,你在乎吗…她嘴里嘟囔着梦话,被来喂饭的景知行听到后,将她唤醒。醒来就不会想和尚了,他吻了吻秦沐水带泪的眼角,又说,您看,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秦沐水怔怔地看着景知行,突然推了一把他。她本就没有力气,这一推更像是在和他调情。只是景知行立刻沉了脸,将她拉到怀里,声音轻得倒像是他在受委屈:您为什么推我?就因为他?


  “景知行,你撒谎。”秦沐水挣扎着喊道,“他一开始就来了,你不说,是当我不知道吗!”只是这声音也软绵无力,捶打在他胸口的手立刻被景知行拉住了。


  “他没有来,师尊,您说梦话了。”景知行将秦沐水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秦沐水感觉到那魔纹上涌动的杀意,畏惧地缩瑟了一下,却被牢牢拽紧不放,“来的只是不知其名的蝼蚁罢了,您别害怕。”


  “我没想过逃跑,老老实实呆着,你为何要杀他,”秦沐水哭着哀求道,“阿行,我不走,求求你放过他。”


  景知行无动于衷地听着秦沐水在他怀里为另外一个男人哀求,却咧了嘴笑得开心:“师尊,您放心,我不会杀他。”


  我会让他看着我永远得到您,我会一点点折磨他,让他反复重伤又反复爬起,可永远也无法站在您身边。他在秦沐水耳边呵气,看着秦沐水面如死灰的脸,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覆身压了上去。今天他的动作比平日都要暴躁,像是不满她提到了其他人。听见秦沐水强压的喘息声,他满意地笑了,您嘴上念着他,其实也很爱我对吗?


  景知行…秦沐水脸上还有泪,眼神却是凉的,你不要被心魔压得迷失自我。


  自我?景知行笑了几声,却默默哭了。泪大滴大滴落在秦沐水身上,秦沐水突然不忍心再说狠话了。


  “师尊,我一直爱您,一直一直爱着,”情事过后,景知行从背后紧紧抱着她,这是他最爱的姿势,“什么是迷失自我?我从始至终都是爱您的,从来没有迷失过。”


  秦沐水哑口无言,景知行还想说些什么,脸色却忽地一沉,迅速整理好就要出门。


  “别杀他。”秦沐水在最后叫住他,又说道。


  景知行回头拢了拢她的发。我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打扰我们,很快就清净了,师尊。


  只是景知行想要的清净没有那么快到来。他一日比一日忙碌,脸色也阴沉了许多。这一忙竟是过了数年都未安定,虽然他来看秦沐水时会强撑笑容,但是他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有他的,也有别人的。


  秦沐水知道蓝举来过。景知行衣上沾到了蓝举身上的檀香味,这几年过去了都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烈。知道他还活着,秦沐水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又暗自担心他是不是被景知行重伤,有没有好好养伤?


  又一日服下软筋散后,秦沐水听着景知行有些沉重的呼吸声,随口问道,你受伤了?


  景知行许久没被师尊关心过,一下子红了眼眶,结结巴巴地说,无碍,都是小伤。话没说完,他便重重地咳起来,秦沐水亲眼见着他咳出了血,可他抹了抹唇角,毫不在意地将血迹擦掉了。


  吃完饭后景知行吻了下秦沐水的额头后便匆匆离开,秦沐水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想起他小时候抱着自己的腿奶声奶气叫她师尊的模样。她想,若是没将他捡回宗门,是不是一切都会更好些?


  景知行再也没有回来。秦沐水迷糊睡着,不知睡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她被拢进一个带着冷冷檀香气的怀抱里,她将头埋到那人胸前,拽着衣服轻轻蹭了蹭,小声道:“蓝举,你终于肯来救我了。”


  蓝举难得温柔了一次,声音很轻:“是,我来了。”只是秦沐水没有听到,她睡得正香。


  他抱起秦沐水走出门,路过那身受重伤却撑着剑想站起的魔皇。景知行每说一个字都会咳血,可他就像毫不知情一样,一次次试图站起又一次次倒下,最后瞪着蓝举,眼中几乎能喷出火光。


  又是你,臭和尚,你凭什么来,你凭什么来?!他撕心裂肺地喊着,不知哪里有了力气,竟一伸手拽住了蓝举的衣摆往前爬,伸手想触碰秦沐水。蓝举轻轻一抬手便将他甩在了地上,拂了拂袖上的血迹,一句话没说便离开了。


  秦沐水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许久未见的合欢宗卧房内。感觉到力气和法力稍微回来了点,她起身下床,门这时被推开,蓝举端着碗刚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蓝举?怎么是你?”秦沐水惊讶,脱口而出,却想起自己好像是被蓝举救了出来。蓝举没看她,径直坐在床边的木椅上,吹了吹勺中的汤药,举到她嘴边。


  秦沐水愣愣地被蓝举喂完了药,有很多想问的话,又不知从何开口。


  “我睡了几日?”最后她问道。


  七日,蓝举回答,在你的药里加了静心安神的药物,多睡些无妨。然后他又说,你徒弟现在被你宗上门讨伐,我重伤了他,怕是活不了了。


  秦沐水默,半晌后说,是我对不住他。


  蓝举摇摇头没说话,此刻无论安慰什么恐怕都是无用,看着秦沐水面色难过,许是还在念着她的徒弟,他心下黯然,若其实是她自己愿意随徒弟去的魔域,那自己救她出来又伤了她徒弟,恐怕是伤了她的心。他端着药碗离开,却被轻轻拉住了袖子。力道不大,蓝举完全可以挣开,不知为何他还是停下了步子,感觉到女孩的手拂向他手背。


  “你身上有草药的味道。你的伤严重吗?”秦沐水去拉蓝举的手,想掀开他的袖子看看他的伤,蓝举像是反应过来,迅速躲开了她。一直是这样,秦沐水甚至都习惯了。她没再坚持,只是安静片刻突然说,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什么来救我?


  蓝举哑口无言。秦沐水又问,几十年前我渡劫,是你帮我挡的天雷。一百年前我要同你出门游历,是你送来的许多灵草和丹药。说着她走下床,太久没有走过路让她腿软一个踉跄,蓝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身扶稳了她。她抓紧蓝举的手臂,抬头看他,面对他回避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在我被囚禁时,你是不是来了很多次,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她似乎是哽咽了,用足了力气捶打他的胳膊,我好想你,我心疼你,你为什么才来,可你为什么又一直要来。


  秦沐水的力道很轻,蓝举没有躲,垂眼受了那几拳。他去了魔域很多次。那入魔的徒弟不知道从哪儿泡到了万剑山的姑娘,存了很多剑气,武力极强。而蓝举因为那次与秦沐水修炼而掉了一个境界,实力大减,扛不住他步步紧逼的招式。那年轻的魔皇举着剑,虽是笑着,目光却恨他入骨,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今日是我重伤了你,你打不过我,下次要是再不识好歹,我便只好杀了你。蓝举不理他,拖着满身的血站起,念着咒又一次向他攻去。


  景知行没见过这么难缠的疯子,来来回回几次后杀意爆满,可自己也受了太多的伤,渐渐力不从心。他流了太多血,却笑得癫狂,我师尊追着你走了二百年,我也跟着她走了二百年,凭什么最后你要来救她?为什么她不愿同我一起?她还求我不要杀了你,我是曾经没有下狠手,如今我受了伤,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蓝举冷冷道,施主慎言。景知行举着剑挥向他,一招一式丝毫看不出还有清醒的神志,蓝举念咒躲闪,知道他已是被心魔蒙盖了双眼,再也放不下了。


  她跟了你那么久!你可爱她?可曾爱过她?如今却偏要来打扰我,打扰我们,真是好笑!景知行的剑刺向蓝举心口,被蓝举用手硬生生握住了,鲜血顺着剑滴落,蓝举说这话时却是带了狠意,没人比我更想把她留住。


  蓝举每日草草包扎一下伤口便又闯入魔域,长老和小和尚们为他治疗时不断地叹气,说佛子你也不必为了一个合欢宗的妖女受这些苦。


  她不是妖女。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蓝举和长老一起愣在原地。长老长叹一声,双手合十,佛子,你心乱了。


  他的心或许早就乱了。


  师父曾告诫他不可轻易踏红尘,他就这么轻易陷了进去,只是他根本没有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权力。与其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心魔渐生,倒不如各退一步,这样…她才会幸福。


  蓝举慢慢送了手,合掌施礼,又变成那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佛子,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


  秦沐水只在醒来那日见到了蓝举,往后养伤都是师姐照看她。当初景知行堕魔,宗门的人压不住他,师姐也因此受了伤,后来听说秦沐水被拐走,也曾去过魔域想要救她,却是不敌。


  “幸好那和尚把你救回来了。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担心你…”师姐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看起来你已经把他搞到手了。”


  “不,并没有,”秦沐水低声说道,“他就是块石头。”


  师姐愣了愣,没想到秦沐水会说丧气话,到底是怎么了阿沐?她柔声问道。


  秦沐水到最后已是不顾脸面地做了告白,如今脸也没了,告白还被拒了,那一厢情愿质问他是不是爱自己的秦沐水就像个傻子。


  师姐,我要出去走走。我想散散心。秦沐水没有解释,只是安静地说道。


  师姐没有阻止,秦沐水现在伤也好了大半,看着秦沐水走向门外的大树下后,她便回了自己的卧房。等再出来时,秦沐水已经不见了,有师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秦师姐跑了!


  秦沐水从小就不老实,如今修炼二百多年了仍是不老实。正儿八经地出门游历她不肯,她非要在还没养好伤的时候偷偷跑出宗门下凡间溜达。虽说是任性了点,不过她自己喜欢。


  这件事秦沐水纯是临时起意,打包了一两件衣服就走了,走时一身轻松,来凡间后却是傻了眼。虽是修炼之人不会那么容易感到疲倦,可她逛了十几日还是撑不住,饿得肚子咕咕叫时想在街边买点好吃的,那小贩一伸手,却是要银子。


  银子?什么是银子?秦沐水没来过凡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东西,与小贩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被小贩当做来闹事的毫不留情地轰走。


  秦沐水只能找到一处小巷,见四处无人,拍了拍地上的灰就坐下了。坐下后她不免有些丧气,当时一时脑热就冲下了凡间,如今要是灰溜溜地再回宗门,真是没法见人了。


  正当她难过时,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她面前,姑娘你可还好?方才见你身上不曾带钱,想必现在也是饿了,我买了几个包子给你。


  秦沐水犹豫地接过来,道了谢后咬了一小口,热泪盈眶地说,是我喜欢的口味,谢谢姑娘。


  她感激地看向那女子,那女子目光却躲闪了一下,笑着摆摆手,…没关系,不用谢我,真的不用谢我。啊,还有这些银子,你先拿着吧。


  秦沐水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有些疑惑,凡人都这么好心吗?


  吃饱喝足后,她继续赶路,一路上竟是难得的风平浪静,没有劫财的也没有劫色的,更没有平时常遇到的闹事的魔修。就连走过荒无人烟的地方,都宁静得让人感到奇怪。


  接下来几天,秦沐水遇到想吃的或是想买的玩意,竟是都很顺利地买下了,有的小贩甚至心情好,直接免费送了她。


  秦沐水的脸色越来越黑,走在小路上也是步子飞快,没想一个不稳崴住了脚。她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气呼呼地大喊,蓝举!你给我出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叹息,秦沐水转头去看,看见了那件金丝绣线的红色袈裟,终于是有了点穿久了的旧意。她的眼睛被太阳刺得睁不开,眯着眼看着蓝举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道,起来吧,太热了。


  秦沐水坚持不扶他的手,咬着牙站了起来。脚腕有些刺痛,她硬撑着不露出破绽,语气恶狠狠地:“你又来干什么?”


  蓝举没回答,秦沐水冷笑,你又装哑巴是吧?说罢她转身离开,脚腕却是受不住,疼得她皱眉“嘶”了一声。


  你别走了。蓝举在后面说道。秦沐水不听,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手腕被蓝举强硬地拽住,停了下来。


  还没反应过来,蓝举便在秦沐水身前蹲了下来,皱眉问,哪里疼?


  秦沐水呆呆地看着蓝举,答道,左脚。蓝举捧起她的脚,脱了鞋袜,手指碰了碰红肿的地方,从袖里掏出药,敷到了她脚腕上。


  “你为什么要来管我?”秦沐水突然出声问道。


  蓝举将她的鞋袜重新穿好,没站起来,也没回答她的话,只是说,我背你走吧。秦沐水没动,你当初自己离开的,为什么又要来找我?


  看蓝举不说话,秦沐水拧起眉,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吧?从那日那凡人女子给我银子和吃食我就觉得有些疑惑,又到现在几日安宁无事。人间要是真这么祥和就好了,蓝举,你倒是装一点都不想装啊。说完这话她倒是忍不住讥讽了起来,你之前是不是也是如此,为我挡雷劫也是,救我也是,都是看我可怜没人照顾,才慈心大发施舍给我一点关心?


  “你有很多人爱,最该站在你身边的不是我。”蓝举像是受不住这话一样,突然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又好像十分难过。我只是尽我所能…对你好而已。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觉得不是你,就真的不是你了吗?秦沐水气急,伸手要捶蓝举的肩,手举在空中又堪堪停下。她突然哭了,向前一扑,扑到蓝举背上,吓得蓝举紧紧托住她站了起来。她的泪落在蓝举的后颈处,烧得他心也痛了起来。


  “你总是在把我推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难道还不懂我只认你一人吗?又或者对你来说,我们二人的身份才是最大的鸿沟?”


  蓝举闷闷背着秦沐水向前走,很久后说道,我遇见你时,只在想你为合欢宗之人,我与你绝非同类人,应当敬而远之。后来与你相识,只想着你与其他人一样,只图我阳元,若是我真陷进去了,等到对你无用时,徒增伤心。说到这他笑了笑,可后来你被人拐走,我便明白就算真陷进去了又能如何呢,我甘之如饴。我只是想让你更幸福罢了。


  我本想离开,可是这样追着你在凡间这些日子,我又想反悔了。说罢,蓝举轻轻垂了眼帘,像是自嘲。


  我怎么只图你阳元了!秦沐水却只听到了一个重点,愤愤大喊。


  蓝举突然说:“抱歉。”


  秦沐水愣住,眼圈一红,瘪了瘪嘴又想哭。她生气道,你自作主张的对我好难道真的会让我幸福吗?你这是哪里来的迂腐思想啊蓝举!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赌着气说道:“你是我认识的唯一的和尚,我害你破了戒,该对你负责的,这是其一;”


  “其二,”秦沐水凑到蓝举耳边说,“你方才看了我的脚。我听他们说,凡间男子若是看了姑娘家的脚,是要将她娶回家的。”


  蓝举愣了愣,突然笑了:“你这般认定了我,以后就再也不能后悔了。


  秦沐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不跑了。”蓝举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认真,“我说,我要把你带回家。”


  “我不后悔,你也不能再跑了。”秦沐水眉开眼笑地搂住蓝举的脖子,埋到自己爱人的肩上。


  这一次秦沐水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同他亲近,而蓝举也再没把她推开。


  蓝举抬头,前路开阔,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的远方。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回答得温柔而坚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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